雇主儿子高考680,保姆随礼1888,保姆女儿考720,老板回礼888

那个装着888块钱的红包,在我掌心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。它烫掉的,是我在李家十年,小心翼翼积攒起来的最后一丝体面和温情。从满心欢喜地包出1888块钱的贺礼,到捏着这个轻飘飘的回礼...

那个装着888块钱的红包,在我掌心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。它烫掉的 ,是我在李家十年,小心翼翼积攒起来的最后一丝体面和温情 。

从满心欢喜地包出1888块钱的贺礼,到捏着这个轻飘飘的回礼 ,不过短短三天。这三天,比我过去十年看清的都要多。十年里,我以为自己是这个家的“功臣” ,是不可或缺的“桂英姐 ”,可到头来,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内外 ,终究是两个无法逾越的世界 。

故事,还要从高考出分那天说起。

第1章 金榜题名

六月底的北京,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。知了在窗外高大的法国梧桐上声嘶力竭地叫着 ,搅得人心烦意乱 。但在李家这套一百八十平的精装公寓里 ,中央空调安静地输送着凉爽的干风,将一切燥热隔绝在外。

我叫王桂英,在李家做保姆 ,今年是第十年。

那天下午,我正在厨房里慢炖着一锅莲子百合排骨汤 。这是给李家少爷李昂准备的。他高考刚结束,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,雇主陈虹,也就是我平时喊的陈姐,特意嘱咐我要好好给他补补。汤在砂锅里“咕嘟咕嘟”地冒着热气 ,香气混着淡淡的药材味,弥漫了整个厨房 。

我正拿着汤勺撇去浮沫,客厅里突然传来陈姐一声拔高的惊呼:“出来了!昂昂 ,快来!分数出来了!”

我的心也跟着“咯噔 ”一下,手里的汤勺都差点掉进锅里 。我赶紧关小了火,擦了擦手 ,也跟着凑到了客厅门口。只见陈姐和李先生都围在李昂的电脑前 ,李昂的手指悬在鼠标上,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。他深吸一口气,点下了查询按钮 。

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钟。

“680!天哪!680!”陈姐的嗓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 ,她一把抱住儿子,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,“我的好儿子!太争气了!妈就知道你没问题!”

李先生虽然内敛 ,但也激动地拍着儿子的肩膀,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:“不错,不错 ,这个分数,清北不好说,但人大复旦是稳了。 ”

我也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。这三年来 ,我几乎是陪着李昂一起走过来的。他刷题到深夜,我就给他端去一杯热牛奶;他压力大发脾气,我就默默地把削好的水果放到他书桌上。他就像我的半个儿子 ,看着他金榜题名 ,我心里那份喜悦,是真真切切的 。

“桂英姐!快来!昂昂考了680分!”陈姐看见我,高兴地朝我招手 ,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骄傲。

“哎呀,太好了!恭喜陈姐,恭喜李先生 ,恭喜昂昂!”我笑着走过去,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鲜红的数字,连声说着吉祥话 ,“我就知道昂昂这孩子准行,多聪明啊!这下可好了,状元之才啊! ”

我的夸赞让陈姐更是喜笑颜开 ,她从钱包里直接抽出五百块钱塞给我:“桂信姐,这个月奖金!你也辛苦了!”

我连忙推辞:“使不得使不得,陈姐 ,这是我应该做的 ,孩子有出息,我比什么都高兴。”

“拿着!这是你应得的! ”陈姐把钱硬塞进我围裙的口袋里,那种当家主母的豪爽和恩赐 ,是她一贯的风格 。

我没再推,心里暖烘烘的。我知道,这五百块钱对我来说不是小数目 ,它几乎是我女儿林静半个月的生活费。我的女儿,静静,今年也参加了高考 。她在我老家的县城一中读书 ,成绩一直名列前茅,是我的骄傲 。只是她的查询时间,要比北京晚两天。

接下来的两天 ,李家彻底沉浸在喜悦的海洋里。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,都是亲戚朋友道贺的 。陈姐的嗓门始终是高昂的,她不厌其烦地向每一个人重复着儿子的分数 ,以及各大名校招生办打来的咨询电话。家里的访客也络绎不绝 ,我忙得脚不沾地,买菜、做饭 、收拾,但心里却不觉得累。

晚上 ,等他们一家人出去庆祝了,我一个人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,拿出手机 ,给女儿静静发了条微信:“静静,李昂哥哥考了680,考得特别好 。你后天出分 ,别紧张,正常发挥就好,妈相信你。 ”

很快 ,女儿回了两个字:“知道。”

我知道她一向话少,性子也沉稳 。但我还是能想象出电话那头,她也在为自己的未来感到紧张。我的静静 ,从小就懂事 ,知道家里条件不好,学习从来没让过。她唯一的愿望,就是考上北京的大学 ,能和我待在一个城市 。

看着手机屏幕上女儿的名字,我心里盘算开来。李家这么大的喜事,我作为在这里待了十年的“老人” ,理应要表示一下。这不仅是规矩,更是情分 。我想起了我刚来北京那会儿,人生地不熟 ,是陈姐收留了我,给了我一份稳定的工作 。后来我丈夫生病,急需用钱 ,也是她二话不说,提前预支了我半年的工资。这份恩情,我一直记在心里。

我盘算着自己卡里不多的存款 ,那是我一分一分攒下来 ,准备给静静上大学用的 。我咬了咬牙,做了一个决定。我要包一个大红包,一个能配得上他们家这份喜悦 ,也配得上我这份感激之情的红包。

第二天一早,我趁着出门买菜的功夫,去银行取了钱 。我特意换了崭新的连号钞票 ,仔仔细细地数了十八张,又找出两张五十、一张二十、一张十块和八张一块的。1888,寓意“要发发发 ” ,吉利。

我找了一个最大最红的红包袋,把钱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 。红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,这几乎是我半个月的工资 ,但我心里却觉得踏实。我觉得,这是我作为王桂英,对这个家 ,对这份工作 ,最大的诚意和尊重。

晚上,等李先生和陈姐都在家的时候,我找到了一个机会 ,双手把红包递了过去 。

“陈姐,李先生,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,祝贺昂昂金榜题名,前程似锦!”

陈姐愣了一下,随即接了过去 ,捏了捏厚度,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:“哎呦,桂英 ,你这是干什么,太客气了!你那点工资,自己攒着不容易。”

话是这么说 ,但她并没有推辞 ,而是顺手把红包放在了茶几上,那个位置很显眼,像一件值得展示的战利品。

“应该的 ,应该的 。我在这儿十年了,早就把昂昂当自己孩子看了 。孩子有出息,我心里高兴。 ”我搓着手 ,有些拘谨地笑着。

李先生也点了点头,对我说了声:“有心了,桂英 。”

那一刻 ,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,听着他们客气的话语,我心里充满了满足感。我觉得我做对了。这个1888的红包 ,就像一块砖,把我这个外来保姆,和这个家又砌得更近了一些 。我甚至幻想 ,等我的静静考上了大学 ,他们也会像家人一样,为我高兴,为我的女儿骄傲。

那时候的我 ,是多么天真啊。我以为人心换人心,情分可以用金钱来衡量和加固 。我完全没有意识到,在他们眼中 ,我这份沉甸甸的心意,或许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 、来自下位者的、理所当然的效忠罢了。

第2章 冰山一角

给李昂的红包送出去后,家里的喜庆气氛还在持续。陈姐心情极好 ,连带着对我的态度也比平时温和了许多 。她会主动问起我女儿的情况,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怀。

“桂英啊,你女儿明天也该出分了吧?在哪个高中读的?学习怎么样?”她一边修剪着花瓶里的百合 ,一边随口问道。

“哎,就在我们老家县一中,她成绩还行 ,平时考试总在年级前几名 。 ”我一边擦着桌子 ,一边谦虚地回答 。提到女儿,我的语气里总是不自觉地带上几分骄傲。

“哦,县一中啊。”陈姐点了点头 ,剪掉一截多余的枝干,淡淡地说,“那也不错了 。小地方的孩子 ,能考出来不容易。不过也别给孩子太大压力,能上个一本,在北京找个安稳工作 ,女孩子家家的,也就够了。”

她的话听起来像是体贴,但我心里却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 。什么叫“小地方的孩子 ”?什么叫“能上个一本也就够了”?仿佛在她的世界里 ,除了清北复交这类顶尖名校,其他的大学都上不了台面。而我的女儿,似乎从一开始就被她划分到了那个“普通”的行列里。

我没接话 ,只是默默地把抹布洗干净 ,心里那点不舒服很快被对女儿成绩的期待冲淡了 。我告诉自己,是我想多了,陈姐没有恶意 ,她只是站在她的高度,习惯了用她的标准来衡量一切。

第二天下午,轮到静静查分了。

我的心一整天都悬着 ,干活都有点心不在焉 。我把手机揣在围裙口袋里,每隔几分钟就拿出来看一眼,生怕错过女儿的消息。

下午四点多 ,我正在准备晚饭的食材,手机突然“嗡嗡 ”震动起来。我急忙掏出来一看,是静静发来的一张截图 。

我点开图片 ,手指都有些发抖 。当看清上面那个总分时,我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。

720分。

语文135,数学148 ,英语147 ,理综290 。

这个数字像一道金光,瞬间照亮了我有些灰暗的生活。我捂住嘴,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来 ,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。我的女儿,我的静静,她真的做到了!这个分数 ,别说是北京的大学,就是清华北大,也绝对是稳稳的了!

我激动得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,然后冲进卫生间,用冷水拍了拍脸,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。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陈姐和李先生 ,我想让他们也分享我的喜悦。我觉得,他们会为我高兴的。

我擦干脸,整理了一下衣服 ,深吸一口气 ,走进了客厅 。

陈姐正坐在沙发上,和一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太太喝着下午茶。那位太太我认识,是住在楼上的王太太 ,也是陈姐的牌友。

“陈姐, ”我走到她身边,声音因为激动还有些颤抖 ,“我女儿……我女儿的分数也出来了 。”

“哦?是吗?”陈姐抬起眼皮,呷了一口红茶,姿态优雅 ,“考了多少啊? ”

“720分。”我报出这个数字时,挺直了腰杆,语气里充满了自豪。

我预想中 ,陈姐会像听到李昂分数时那样,露出一丝惊讶和赞赏 。然而,她的表情只是凝固了一秒 ,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、礼貌的微笑 。

“720?”她重复了一遍 ,像是没听清,又像是在确认这个数字的真实性,“呵 ,那可真是……太高了。你女儿是叫……林静,对吧?真是个会读书的好孩子。 ”

她的语气很平淡,听不出一丝波澜 ,甚至那句“太高了”都说得有些意味深长 。旁边的王太太则夸张地“哇”了一声:“720?天哪!桂英,你女儿这是省状元了吧?了不得啊!这孩子以后肯定有大出息! ”

王太太的热情和陈姐的平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陈姐放下茶杯,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 ,对王太太笑了笑,说:“是啊,会读书。我们家李昂 ,就是平时太贪玩了,心思没全放在学习上,不然再努努力 ,上700分也不是没可能 。”

她轻描淡写地把话题转回了自己儿子身上 ,仿佛我女儿的720分,只是一个用来衬托她儿子“有潜力”的参照物。

我站在原地,心里那股火热的喜悦 ,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,瞬间凉了半截。我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话,比如静静想报考哪个大学 ,哪个专业,此刻全都堵在了喉咙里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。

“行了 ,桂英,你去忙吧,晚饭早点准备。 ”陈姐朝我挥了挥手 ,示意我退下,然后继续和王太太聊起了她们即将开始的欧洲旅行计划。

我默默地退回厨房,关上那扇磨砂玻璃门 。客厅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,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。我靠在冰冷的流理台上 ,刚才那股激动劲儿已经荡然无存,取而代代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委屈。

为什么?为什么陈姐的反应会是这样?

我百思不得其解 。李昂考了680分,她高兴得像中了彩票 。我的女儿考了720分 ,一个远高于她儿子的分数,她却只是这样不咸不淡的反应。那份客气和疏离,像一堵无形的墙 ,把我推得远远的。

晚上李先生回来,陈姐在饭桌上提了一句:“建国,跟你说个事 ,桂英的女儿,这次高考考了720分 。”

李先生正喝着我炖的汤,闻言也只是抬了抬眼 ,说:“哦,那挺厉害的。”然后便低下头继续喝汤,再没有下文。

一家人继续讨论着该为李昂填报哪个志愿 ,是去上海还是留在北京 ,金融专业好还是计算机专业更有前景 。我女儿的720分,就像一颗投入湖中的小石子,仅仅是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 ,很快就恢复了平静。

没有人再问我一句,关于静静的打算,关于她的梦想。

那天晚上 ,我失眠了 。我躺在保姆间那张一米二的小床上,翻来覆去。窗外是城市的霓虹,将房间映得忽明忽暗。我想起了我送出那个1888红包时 ,陈姐脸上满意的笑容 。我又想起了今天下午,她听到720分时那平淡如水的表情。

一个可怕的念头,第一次在我脑海里浮现:她是不是……根本就不希望我的女儿 ,比她的儿子更优秀?

这个念头让我打了个冷战。我不敢再想下去 。我宁愿相信是自己太敏感,想得太多 。毕竟,我在这个家待了十年 ,陈姐虽然有时候是挑剔了点 ,但大体上对我还算不错。我不能因为这点小事,就去揣测她的用心。

我这样安慰着自己,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。可那种被轻视 、被忽略的感觉 ,却像一根细小的刺,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。这根刺很小,小到几乎感觉不到 ,但它就在那里,隐隐作痛,提醒着我 ,有些东西,可能和我一直以来想象的,完全不一样。

第3章 回忆的锚点

那种被刺痛的感觉 ,在接下来的两天里,非但没有消失,反而愈发清晰起来 。

陈姐不再主动跟我提起女儿高考的事情 ,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。有时候我忍不住 ,想跟她说说静静正在和学校老师商量填报志愿的事,清华和北大都打来了电话,她总是心不在焉地“嗯 ”两声 ,然后迅速地把话题转到李昂身上,或者干脆吩咐我去做别的事情。

她的态度,就像一面镜子 ,照出了我内心深处的不安 。为了排解这种不安,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过去。我想找到一些证据,来证明陈姐对我的好是真心的 ,证明我们之间不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,还有着长达十年的“情分 ”。

我的思绪,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八年前那个冬天 。

那是我来李家的第二年。北京的冬天特别冷 ,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。一天晚上,我接到了老家哥哥打来的电话,电话里 ,哥哥的声音带着哭腔:“桂英 ,你快回来吧,姐夫……姐夫在工地上出事了,从架子上摔下来 ,人……人还在医院抢救……”

我当时就懵了,手机“啪”的一声掉在地上 。我的天,塌了 。

我丈夫林建军 ,是家里的顶梁柱,也是我唯一的依靠。我们从结婚起就没红过脸,他对我 ,对静静,都是掏心掏肺的好。我无法想象,如果他出了什么事 ,我们这个家该怎么办 。

我哭着跟陈姐请假,说要立刻回老家。陈姐当时正在敷面膜,听我语无伦次地说完 ,她揭下面膜 ,露出一张关切的脸。她没有多问,只是说:“行,你赶紧去 ,家里这边你别管 。钱够不够?不够我先给你拿。 ”

我当时身上只有几百块钱,回家的路费都不够,更别提救命的医药费了。我窘迫地摇了摇头 ,眼泪掉得更凶了 。

陈姐二话没说,从卧室的保险柜里拿出一个信封,里面装着厚厚一沓钱 ,塞到我手里:“这里是一万块,你先拿着去应急。不够了,随时给我打电话。就当我提前预支给你的工资 ,以后慢慢扣 。”

那一刻,我握着那沓还带着她体温的钱,感觉她整个人都在发光。我觉得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,是观世音菩萨。我跪下来就要给她磕头 ,被她一把拉住了 。

“桂英,别这样 。谁家还没个难处?你先赶紧回去照顾你丈夫,这才是要紧事。”她扶着我 ,语气温和而坚定。

我连夜坐火车赶回了老家 。丈夫的腿摔断了,还有些脑震荡,万幸的是没有生命危险。但手术费、住院费、后续的康复治疗 ,是一笔巨大的开销。陈姐给的一万块钱很快就见了底 。

在医院的走廊里,我走投无路,抱着头蹲在地上哭。我想到了陈姐的话 ,“不够了,随时给我打电话 ”。我犹豫了很久,最终还是鼓起勇气 ,拨通了她的电话 。我甚至都想好了说辞,求她再借我一些,我以后做牛做马也会还。

电话那头 ,陈姐听完我的情况 ,沉吟片刻,说:“桂英,你别急。这样 ,你让你哥找个账号给我,我再给你打两万过去 。这钱就算我借你的,你不用急着还 ,等你丈夫好了,你再回北京上班,咱们从工资里慢慢扣 ,一个月扣五百,你看行吗?”

她的提议,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惠。一个月扣五百 ,既能解我的燃眉之急,又不会让我后续的生活太过艰难。我对着电话,泣不成声 ,除了“谢谢陈姐” 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。

后来,靠着这笔钱,我丈夫的病才算稳定下来 。他在家休养了整整一年 ,不能干重活。那一年,家里所有的开销,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。是陈姐的这份工作 ,让我撑了过来 。

从那以后,我就把陈姐当成了自己的恩人。我觉得,我这辈子都还不清她的情。所以 ,我工作起来更加卖力 。我把他们家当成自己家一样打理,把李昂当成自己的亲侄子一样照顾。陈姐喜欢吃辣,但肠胃不好 ,我就学着做不那么刺激 、但又保留了香味的改良川菜。李先生有洁癖,我就每天把地板擦得一尘不染,连他最喜欢的紫砂壶都保养得油光发亮 。

我以为 ,我的付出 ,她都看在眼里,记在心里。我们之间,早就超越了普通的雇主和保姆。

可现在 ,这份我珍视了八年的“恩情 ”,却因为女儿的720分,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。

回忆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放映 ,我拼命地想抓住那些温暖的片段,来抵御心中越来越盛的寒意。我想,或许当年她帮我 ,只是出于一种富裕阶层对底层员工的同情和施舍?就像她打赏我五百块奖金一样,是一种随手为之的善举,并不需要我用同等的“情分”去回报。

而我 ,却把这份施舍当成了宝贵的“情谊”,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,甚至天真地以为 ,我们可以平起平坐地分享喜悦 。

是我错了吗?是我从一开始 ,就把自己的位置摆错了?

我越想,心里越乱 。厨房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去,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,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。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。在这个偌大的城市,在这个我服务了十年的家里,我好像始终只是一个外人 。

“桂英!发什么呆呢?晚饭还没好吗? ”客厅里传来陈姐不耐烦的催促声 ,打断了我的思绪。

我一个激灵,赶紧回过神来。“哎,马上好 ,马上好!”我应着,手忙脚乱地开始切菜 。刀刃落在砧板上,发出“笃笃笃”的声音 ,沉闷而压抑,像我此刻的心跳。

我告诉自己,王桂英 ,别胡思乱想了。也许 ,等过几天,陈姐忙完了李昂填志愿的事,就会想起我的女儿 ,会像一个真正的“姐姐 ”一样,为我出出主意,分享我的喜悦 。

我努力地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,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。然而,我并不知道,这根稻草 ,很快就会被现实的浪潮,彻底打得粉碎。

第4章 旁观者的声音

心里的疙瘩解不开,干活的时候就总是走神 。拖地的时候 ,会对着一小块污渍发呆很久;择菜的时候,会无意识地把好的菜叶也一起扔掉。

陈姐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。但她没有问我原因,只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 。有时候我做错了一点小事 ,比如忘了及时倒垃圾 ,她就会皱着眉头数落我半天:“桂英,你最近怎么回事?心不在焉的,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啊?有事就说 ,别耽误了工作 。 ”

她的语气里没有关心,只有责备。我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 ,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。我能说什么呢?说因为你对我女儿考高分后的冷淡态度,让我很难过吗?这种话说出来,只会显得我小题大做 ,不懂分寸 。

憋在心里的情绪像发酵的面团,越胀越大,压得我喘不过气来。我急需一个出口 ,一个可以让我倾诉的人。

周六下午,是我每周半天的休息时间 。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超市采购下周的食材,而是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 ,去了我老乡崔华的住处。

崔华和我是一个村出来的 ,比我小几岁,也在北京做家政。不过她做的是钟点工,跑好几家 ,比我辛苦,但时间上自由一些 。她的住处在五环外一个城中村的出租屋里,房间不大 ,但被她收拾得干净利落。

看到我来,崔华很高兴,给我倒了一大杯水:“桂英姐 ,你怎么有空过来了?看你这脸色,咋啦?是不是太累了?”

我喝了一口水,那种熟悉的乡音让我紧绷了几天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。我没忍住 ,眼圈一红,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,从李昂考了680分 ,我包了1888的红包 ,到我女儿考了720分,陈姐那不咸不淡的反应,原原本本地跟她讲了一遍 。

崔华静静地听着 ,没有插话。等我说完,她叹了口气,把我的水杯续满 ,才开口说道:“姐,你糊涂啊。”

“我怎么糊涂了? ”我不解地看着她 。

“你就不该包那个1888的红包 。”崔华一针见血,“你一个月挣多少钱?她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?你拿半个月的工资去随礼 ,你觉得是情分,在人家眼里,你这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,不懂规矩。”

她的话像一盆冷水,让我打了个激灵。“可……可我在他们家十年了,他们以前也帮过我…… ”我小声地辩解着 ,声音里却没什么底气 。

“帮你?姐 ,你别傻了。”崔华拍了拍我的手,语气有些激动,“她当初借钱给你 ,是因为你是个好用的保姆,她怕你跑了,再找一个像你这么踏实肯干的 ,不容易。这叫投资,你懂吗?她不是把你当亲人,是把你当成一个好用的工具!”

“工具 ”两个字 ,刺得我心口一阵发疼 。

崔华看我脸色发白,放缓了语气:“姐,我说话直 ,你别不爱听。咱们做保姆的,最要紧的是摆正自己的位置。咱们是来挣钱的,不是来攀亲戚的 。你把人家当恩人 ,掏心掏肺 ,人家只把你当个下人。你儿女没出息,她可能会可怜你,赏你几个钱。可你女儿比她儿子出息太多了 ,她心里能舒服吗?”

“她儿子考680,她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。你女儿考720,清华北大的苗子 ,这不等于是在打她的脸吗?她会觉得,我一个住着豪宅、用着名牌的富太太,我儿子从小上各种天价补习班 ,结果还没你一个保姆的女儿考得好?她心里能平衡吗?她不给你脸色看才怪了!”

崔华的话,像一把锋利的刀,把我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维护的那个“温情脉脉 ”的假象 ,剖得鲜血淋漓。我那些想不通的、不敢深究的细节,瞬间都有了答案。

为什么陈姐听到720分时,表情那么平淡?因为她嫉妒 。

为什么她要强调李昂只是“没努力”?因为她不甘心 。

为什么她对我女儿的事情绝口不提?因为她不想承认我的女儿比她儿子优秀这个事实。

我一直以为是自己敏感多心 ,原来 ,真相竟是如此赤裸裸,又如此伤人。

“那……那我该怎么办?”我六神无主地看着崔华,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。

“什么怎么办?凉拌! ”崔华给我夹了一块西瓜 ,“你呀,就当什么都没发生,该干活干活 ,该拿钱拿钱。别再想着什么情分不情分了。你女儿考上好大学,是你和你女儿的福气,跟他们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。你以后也别在她面前提你女儿的事 ,省得给自己找不痛快。 ”

“还有,”她顿了顿,看着我 ,很认真地说,“桂英姐,你得为你自己和你女儿的将来打算了。等静静上了大学 ,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。你不能一辈子在人家家里当保姆。你得给自己留条后路。”

崔华的话 ,让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。

回程的公交车上,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,心里五味杂陈。崔华的话虽然刺耳 ,但却点醒了我。是啊,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喜怒哀乐,寄托在别人的态度上?静静考了好成绩 ,是我王桂英的女儿有出息,是我教育得好,这是我们母女俩的骄傲 ,我为什么要祈求别人的认可和赞美?

我一直以为,我对李家的忠诚和付出,能换来平等的尊重和亲近 。但现实告诉我 ,阶层的鸿沟,并不会因为你工作的时间长短 、或者你付出的多少而消失 。在陈姐眼里,我永远是那个来自农村的保姆王桂英 ,而我的女儿 ,也只是一个保姆的女儿。我们的成功,只会衬得她的生活像个笑话,只会让她感到被冒犯。

公交车到站了 ,我下了车,走进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高档小区 。夏日的晚风吹在脸上,带着一丝凉意。我抬头看了看李家那扇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 ,第一次觉得,那里的灯光,好像并没有那么温暖。

我的心 ,在那一刻,开始慢慢变硬了 。

第5章 那个红包

从崔华那里回来后,我像是换了个人。

我不再试图跟陈姐分享女儿的喜讯 ,也不再期待她能给我什么好脸色。我把所有的情绪都收了起来,变成了一个沉默而高效的工作机器 。擦地 、做饭、洗衣、熨烫,我把每一项工作都做得无可挑剔 ,让她找不出一丝错处。

陈姐似乎也乐得我如此“懂事 ”。我们之间的交流 ,又恢复到了纯粹的工作层面 。

“桂英,晚上李先生有应酬,不回来吃饭了 ,我们娘俩简单吃点就行。”

“桂英,把李昂换下来的这几件衣服手洗一下,别放洗衣机。”

“桂英 ,明天家里来客人,你去买只三黄鸡,再买点新鲜的基围虾 。 ”

我一一应着 ,不多说一个字 。厨房那扇门,成了我最好的庇护所。关上门,我就进入了自己的世界。我会一边摘菜 ,一边用手机和女儿静静聊天 。

静静已经被清华大学的基础科学专业预录取了。她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跟我描述着未来的大学生活,声音里充满了憧憬。

“妈,老师说这个专业是本硕博连读的 ,以后出来就是科学家!我还查了学校的官网 ,有好多厉害的教授 。对了,妈,学校有助学金和勤工俭学岗位 ,你不用担心我的学费和生活费,我自己能搞定。”

听着女儿懂事的话,我既心疼又骄傲。我说:“钱的事你别操心 ,妈给你攒着呢 。你只管好好学习,其他的都交给妈。”

挂了电话,我心里的那点阴霾一扫而空。是啊 ,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?我有一个这么争气的女儿,她即将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。我眼前这点委屈,又算得了什么?

日子就在这种平静又压抑的氛围中 ,过了一周。

这天下午,陈姐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了门,说是要去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。家里只剩下我和李昂 。李昂正在房间里打游戏 ,打得噼里啪啦响 。

我收拾完客厅 ,准备去厨房做晚饭。路过玄关时,我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了那个放在鞋柜上的红色红包——就是我当初送给李昂的那个1888的红包。

它被随手扔在一堆账单和广告传单之间,红包的边角已经有些卷起 ,上面甚至还沾了一点灰尘 。

我的心,猛地沉了下去。

我走过去,拿起那个红包。它依然是沉甸甸的 ,可在我手里,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重量 。我无法想象,我那份被郑重包裹起来的心意 ,就是这样被他们轻慢地对待的。也许从我送出去的那一刻起,它就被随手放在了这里,然后被遗忘。

他们根本没有打开过 ,甚至可能都忘了它的存在 。

我捏着那个红包,站在玄关,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。过去这些天所有的委屈 、不甘、愤怒 ,在这一刻 ,全都涌了上来。

我到底在做什么?我为了一个根本不被珍视的“情分 ”,在这里委曲求全,小心翼翼 ,值得吗?

就在这时,陈姐回来了 。

她提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,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。一进门 ,就看见我拿着那个红包,愣在玄关。

她的脸色微微一变,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。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 ,换了鞋,朝我走过来,脸上堆起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 。

“哎呀 ,桂英,看我这记性,差点把正事给忘了。”她说着 ,从她那个精致的爱马仕包里 ,也拿出了一个红包,递给我。

这个红包,比我送的那个小了一圈 ,也薄了很多 。

“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。”陈姐把红包塞到我手里,语气轻快地说,“祝贺你女儿啊 ,考了那么高的分,真是了不起。这钱不多,你拿去给孩子买身新衣服 ,也算是我们做长辈的一点祝贺 。 ”

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红包,红得有些刺眼。我下意识地用手指捏了捏,很薄 ,凭手感,我大概能猜出里面的金额。

我的心,一点一点地凉透了 。

“陈姐 ,”我抬起头 ,看着她,声音有些沙哑,“您太客气了。”

“应该的 ,应该的。 ”陈姐笑着拍了拍我的胳膊,眼神却不经意地瞟向我手里还拿着的那个1888的红包,她似乎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妥 ,解释道,“昂昂那个……我们还没来得及给他,这孩子 ,一拿到钱就乱花,我们准备等他开学再给他 。 ”

这个解释,苍白而无力。

我没有戳穿她。我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,看着她脸上那无懈可击的、属于上流社会的 、得体的微笑 。

“那……没什么事,我去做饭了 。”我低下头,转身走向厨房。

“去吧去吧。”陈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,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 。

我走进厨房 ,关上了门。我靠在门背上,手脚冰凉。我慢慢地摊开手掌,看着掌心里的两个红包 。

一个 ,是我送出去的1888,厚实,沉重 ,里面包裹着我十年的感激,和我最真诚的祝福。

另一个,是她回给我的 ,我甚至不用打开看,就知道里面的数字。

我颤抖着手,撕开了那个薄薄的红包 。

里面是八张崭新的一百元 ,一张五十,三张十块,还有八张一块的。

888。

发发发 。

多么吉利的数字 ,多么讽刺的祝福。

我的1888 ,换来了她的888。

这不仅仅是数字上的差距,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。它像一个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 。它在清清楚楚地告诉我:王桂英 ,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。你的女儿考得再好,在我眼里,也就值这个价了。你给我的尊重 ,我收下了,但我不会给你同等的回报,因为 ,你不配 。

眼泪,终于决堤。我蹲在地上,把脸埋在膝盖里 ,无声地痛哭起来。

厨房的隔音很好,客厅里的人听不见 。我哭得撕心裂肺,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。我哭我这十年的真心错付 ,哭我那可笑的“家人 ”幻梦 ,哭我直到今天才被彻底打醒的愚蠢。

那个装着888块钱的红包,就掉在我脚边的地上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,烫得我的心,生疼生疼 。

第6章 无声的对峙

那天晚上,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饭做完的。

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 ,切菜的时候差点切到手,放盐的时候也失了准头。端上桌的菜,味道可想而知 。

饭桌上 ,陈姐尝了一口,立刻皱起了眉头:“桂英,今天这菜怎么这么咸?”

我低着头 ,小声说:“对不起,陈姐,可能手抖了。”

她没再说什么 ,只是放下了筷子 ,没什么胃口地喝着汤。整个餐厅里,只有李昂和李先生吃饭的声音,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。

吃完饭 ,我默默地收拾碗筷,走进厨房 。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,哗哗的水声掩盖了我的一切情绪。我一遍又一遍地洗着那几个盘子 ,仿佛要把心里的委屈和愤怒,都一起洗刷干净。

等我收拾完厨房,已经快十点了 。我换下工作服 ,准备回自己的房间。经过客厅时,陈姐叫住了我。

“桂英,你等一下 。 ”

她坐在沙发上 ,电视开着,但她并没有看。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,示意我坐下。这是十年来 ,她第一次让我和她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。

我有些局促地在沙发边上坐下 ,只坐了半个臀部,后背挺得笔直。

“桂,你来我们家 ,有十年了吧?”陈姐看着我,缓缓开口。

“嗯,十年零三个月了 。”我回答。

“十年了 ,时间过得真快。 ”她感慨了一句,然后话锋一转,“这些年 ,我们待你,应该不算差吧?”

我沉默了 。如果是在今天之前,我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,说“您和李先生对我恩重如山” 。但现在,这几个字我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
见我不说话,陈姐的脸色沉了些许。她继续说:“我知道 ,你女儿考了高分 ,你心里高兴 。我们也很为你高兴。今天给你的那个红包,是我们的一点心意,钱不多 ,但也是个祝福。 ”

她特意强调了“钱不多”三个字 。

我终于抬起头,直视着她的眼睛,轻声说:“陈姐 ,我给昂昂的红包,是1888块。您给静静的,是888块。”

我没有质问 ,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。

陈姐的眼神闪躲了一下,随即又恢复了镇定。她端起茶几上的水杯,喝了一口水 ,才慢条斯理地说:“桂英,你这是在怪我给的少吗? ”
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 ”我摇了摇头,“我只是……不明白 。”

“有什么不明白的?”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,带着一丝不耐烦和被冒犯的恼怒 ,“你给我们家昂昂包红包,那是你的心意,也是你的本分。你在这里工作 ,我们付你工资,逢年过节有奖金,昂昂考上大学 ,你表示一下,这是人之常情。我们收了,是给你面子 。 ”

“至于我们给你女儿的红包 ,”她顿了顿,眼神变得有些锐利,“那是我们做主家的一份恩惠 ,是情分,不是本分 。我们给多少,是我们的心意。你不能拿这两件事来比较。懂吗?”

“本分 ”和“情分” 。

这两个词 ,像两把锤子 ,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。

原来,在我掏心掏肺地认为是“情分”的时候,在她眼里 ,那仅仅是我的“本分 ”。而她随手给出的那点零钱,才是需要我感恩戴德的“情分” 。

多么清晰,又多么残酷的逻辑。

我看着她 ,看着她那张保养得宜、此刻却写满了理所当然的脸,心里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。我终于明白,我们之间 ,隔着的不是一扇厨房的门,而是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 。在这道鸿沟面前,我所有的付出、所有的情感 ,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,甚至有些可笑。

我没有再争辩。因为我知道,任何争辩都是徒劳的 。我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,说着两种不同的话语体系。

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,对着她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
“陈姐,谢谢您这十年的照顾 。”我说 。

她愣住了 ,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。

“我明白了。 ”我继续说,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,“时间不早了 ,您早点休息 。我……也该去休息了。”

说完,我没有再看她一眼,转身走回了我的保姆间。

关上门 ,我靠在门上,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。那口气,仿佛吐出了我积压了十年的隐忍和卑微。

我没有哭。我的眼泪 ,在下午的时候,已经流干了 。此刻的我,内心一片平静 ,像一场暴风雨过后的死寂。

我做了一个决定。

我打开手机 ,给女儿静静发了一条微信:“静静,开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?妈想了想,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学校报到 。妈把这边的工作辞了 ,回老家陪你一段时间,然后我们娘俩一起去北京。”

信息发出去没多久,静静就回了电话。

“妈 ,你那边的工作……不做了吗?是不是出什么事了? ”女儿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。

“没事 。 ”我笑着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,“妈就是累了 ,想歇歇。而且,我女儿考上清华了,这是天大的喜事 ,妈得回去好好庆祝一下才行。工作什么时候都能找,但陪我女儿迎接她人生最重要的时刻,只有这一次 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,然后 ,静静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 、带着一丝哽咽的成熟口吻说:“好。妈,我等你回来。”

挂了电话,我打开了房间里那个小小的衣柜 ,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。我的东西不多,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。

我把那件我最喜欢的、只在过年时才舍得穿的呢子大衣叠好,放进行李箱。我又把静静从小到大的奖状 ,一张张抚平,小心地夹在一本书里 。最后,我拿出了那个装着888块钱的红包。

我盯着它看了很久 ,然后,我把它和我送出去的那个1888的红包,并排放在了床头柜上。

我不会把它还给她 ,那显得太刻意,也太小家子气 。我会把它留在这里,连同我这十年所有的记忆 ,好的 ,坏的,一起留在这个房间里。

明天一早,我会向她辞职。然后 ,我会拖着我的行李箱,走出这个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,再也不回头 。

第7章 告别与新生

第二天早上 ,我起了个大早,像往常一样,做好了全家人的早餐 。小米粥熬得火候正好 ,油条是新炸的,金黄酥脆,还有几样精致的凉拌小菜。

我把一切都摆放整齐 ,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,换上了我出门时穿的衣服,将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门后。

七点半 ,陈姐和李先生准时来到餐厅 。

我给他们盛好粥 ,然后站在一旁,平静地开口:“陈姐,李先生 ,我想跟您二位说个事。 ”

他们都抬起头看我。

“我准备辞职了 。”我说,“我想回老家一趟,陪我女儿准备一下开学的事情。这些年……也累了 ,想休息一段时间。”

我的话,让餐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。

李先生皱了皱眉,第一个开口:“怎么这么突然?是家里有事 ,还是对薪水不满意? ”

“都不是。”我摇了摇头,“就是我自己的决定。”

陈姐的脸色很难看 。她放下手里的勺子,勺子碰到碗沿 ,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。她盯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悦:“王桂英,你这是什么意思?是因为昨天那个红包的事 ,跟我置气? ”

她把我的离开 ,归结为我的“小气”和“不懂事”。

我没有否认,也没有承认,只是淡淡地说:“陈姐 ,您想多了 。我就是想家了,想我女儿了 。 ”

“想女儿?”陈姐冷笑一声,“你女儿马上就来北京上大学了 ,到时候你们天天都能见面,你现在着急回什么家?我看你就是心里不舒坦,故意撂挑子不干了!”

她的声音越来越大 ,带着一种被背叛的愤怒:“王桂英,我真是看错你了!我们家待你不薄吧?你丈夫生病,是谁借钱给你的?现在你女儿有出息了 ,翅膀硬了,就想飞了是不是?你这叫忘恩负义! ”

“忘恩负义 ”四个字,像四根针 ,扎在我的心上。曾经 ,这是我最怕被扣上的帽子。为了报答这份“恩情”,我十年如一日,勤勤恳恳 ,不敢有丝毫懈怠 。

但现在,当我听到这四个字时,心里却出奇地平静。

我看着她 ,一字一句地说:“陈姐,您当初借钱给我,我很感激 ,这十年,我自问工作上没有半点对不起您的地方。我用我的劳动,已经把这份情还清了 。我们之间 ,只是雇主和保姆,您付我工资,我为您服务 ,两不相欠。”

“你…… ”陈姐被我的话噎住了 ,气得脸色发白,指着我说不出话来。

一直沉默的李先生开口了,语气缓和了一些:“桂英 ,你别冲动 。陈姐也是急了,说话重了点。你要是觉得工资低,我们可以给你加。再找一个像你这么熟手的也不容易 ,你看……”

“李先生,谢谢您 。但我真的决定了。”我打断了他的话,态度很坚决 ,“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。这个月的工资,您看着结就行,不结也没关系 ,就当是我提前走的补偿 。我今天就想走 。 ”

说完,我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,转身回了房间。

我没有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。我拖出我的行李箱 ,没有回头看一眼客厅里那两个脸色各异的人 。

我走到玄关 ,换上自己的鞋。我的目光,落在了那个被我放在床头柜上的两个红包。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,像是我这十年人生的一个总结 。

拉开那扇沉重的红木门 ,清晨的阳光一下子洒了进来,有些刺眼。我深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,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。

身后 ,是死一般的寂静 。他们没有出来送我,甚至没有再说一句话。

我拖着行李箱,走进了电梯。电梯门缓缓合上 ,将那个我生活了十年的空间,彻底隔绝在外 。镜面的电梯壁上,映出了我的样子。一个快五十岁的女人 ,眼角有了皱纹,头发里夹杂着银丝,但她的眼神 ,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。

走出小区大门的那一刻 ,我回头望了一眼那栋高耸的公寓楼 。我觉得我离开的,不只是一份工作,更是一种卑微的、依附于他人的生活方式 。

我给女儿打了个电话。

“静静 ,妈出来了。”

“妈,你现在在哪?我让我舅去接你 。”

“不用,我自己坐车去火车站就行。 ”我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 ,笑着说,“静静,妈突然觉得 ,北京的天,真蓝啊。”

是啊,真蓝 。过去十年 ,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个一百八十平的房子里,窗外的天空,似乎总是灰蒙蒙的。今天 ,我才发现 ,原来外面的世界,这么开阔。

我的前半生,为了家庭 ,为了丈夫,为了女儿,也为了那份所谓的“恩情” ,活得小心翼翼,看人脸色 。从今天起,我想为自己活一次。

我还有手艺 ,身体也还硬朗。我不怕找不到工作 。就算找不到住家的保姆,我也可以像崔华一样,去做钟点工 ,时间自由,活得更有尊严。

更重要的是,我有一个即将成为天之骄子的女儿。她是我最大的底气 ,也是我未来的希望 。

一个月后 ,我陪着静静,一起来到了北京 。我们没有再去那个熟悉的小区,而是在清华大学附近 ,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。

开学那天,我帮她铺好床铺,整理好书桌。看着她穿着崭新的衣服 ,和新同学有说有有笑地交谈,脸上洋溢着自信和青春的光芒,我的眼眶又湿了 。

但我知道 ,这一次,是喜悦的泪水。

静静安顿好后,抱着我的胳膊说:“妈 ,以后你就住这儿,别去给人家做保姆了。等我拿到奖学金,我养你 。 ”

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:“傻孩子 ,妈还干得动。不过 ,妈答应你,以后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活了。”

后来,我在大学附近找了一份在食堂帮厨的工作 。工作很辛苦 ,但每天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大学生,听着他们讨论着我听不懂的学术问题,我感觉自己的生活也充满了希望。

偶尔 ,我也会想起李家,想起陈姐。我不知道他们后来又找了什么样的保姆,也不知道那个保姆 ,会不会也像我当初一样,天真地以为自己是那个家的一份子 。

但我已经不再关心了。他们的世界,与我无关。

那个888的红包 ,最终教会了我一件事:人的尊严,不是别人给的,是自己挣的 。当你不再祈求别人的认可 ,不再把自己的价值依附于他人的评价时 ,你才能真正地站直了腰,活出自己的天地 。

秋天的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,暖暖地照在我的身上。我看着不远处 ,我的女儿静静正和几个同学一起,抱着书本,意气风发地从林荫道上走过。

我知道 ,我们俩的好日子,才刚刚开始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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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采波
    采波 2025年11月24日

    我是视听号的签约作者“采波”!

  • 采波
    采波 2025年11月24日

    希望本篇文章《雇主儿子高考680,保姆随礼1888,保姆女儿考720,老板回礼888》能对你有所帮助!

  • 采波
    采波 2025年11月24日

    本站[视听号]内容主要涵盖:国足,欧洲杯,世界杯,篮球,欧冠,亚冠,英超,足球,综合体育

  • 采波
    采波 2025年11月24日

    本文概览:那个装着888块钱的红包,在我掌心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。它烫掉的,是我在李家十年,小心翼翼积攒起来的最后一丝体面和温情。从满心欢喜地包出1888块钱的贺礼,到捏着这个轻飘飘的回礼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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