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陈静,今年50岁。
这个年纪 ,说老不老,说小不小,卡在人生的中间站 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。
身体最先给出信号。潮热盗汗,失眠多梦,折腾了我小半年,最后月经彻底不来了 ,医生盖章确认:绝经。
拿到诊断那天,我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解脱 。
失落的是,好像身体里某个开关被“啪 ”地一下关掉了 ,一个作为女人的时代,就这么宣告结束。
解脱的是,再也不用每月提心吊胆 ,忍受那几天的黏腻和腹痛。
我拿着化验单走出医院,阳光刺眼,街上人来人往 ,每个人都行色匆匆。
我忽然觉得,自己像个被时代甩下的零件,锈了 ,钝了,不知道还能不能跟上这飞速转动的世界 。
老赵,赵卫国,就是这时候出现的。
他61岁 ,是我在老年大学学书法的同学。
他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多精神矍铄的老头,相反,他有点微胖 ,头发花白,笑起来眼角的皱纹能夹死苍蝇 。
但他身上有种特别的东西,一种被岁月沉淀下来的温和与从容。
他写字 ,不追求什么风骨,一笔一画,稳稳当当 ,就像他这个人。
我们熟悉起来,是因为一次墨水洒了 。
那天我心烦,手一抖 ,一瓶新开的墨汁全泼在了宣纸上,还溅了几滴到我白色的外套上。
我“哎呀”一声,又气又恼,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了。
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,有惋惜的,有看热闹的 。
只有老赵,慢悠悠地走过来 ,拿起我的废纸看了看,说:“这墨泼得好,像一幅浑然天成的山水。”
我瞪他一眼 ,心想这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。
他也不恼,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喷雾瓶,对着我外套上的墨点喷了几下 ,又拿纸巾小心翼翼地吸 。
“我闺女给我买的,专门去污渍的,你回家再拿肥皂搓搓 ,应该就看不出来了。 ”
墨点奇迹般地淡了下去。
我心里的火气,也跟着消了一半。
从那天起,我们的话就多了起来 。
他会跟我聊他那个在国外工作的闺女,聊他以前在单位当工程师的趣事 ,聊他退休后怎么养花怎么遛鸟。
他的生活,听起来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,但就是这杯白开水 ,莫名地让我觉得安稳。
我也会跟他说我的事 。
我说我前夫,一个在我三十多岁时就因为别的女人跟我离了婚的男人。
我说我儿子,大学毕业留在了北京 ,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,每次回来都像个客人。
我说我这不上不下的生活,一个人守着一套空荡荡的房子 ,白天去超市掐着点买打折菜,晚上对着电视打瞌睡 。
“一个人是有点冷清。”他听完,总是这么不咸不淡地总结一句。
然后 ,他会给我带自己烙的葱油饼,或者一小把刚从花鸟市场买回来的栀子花 。
他说:“尝尝,我放的猪油,香。”
或者说:“放床头 ,闻着味儿好睡觉。”
这些细小的 、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温暖,像一根根柔软的藤蔓,慢慢缠绕住我那颗因为绝经而变得有些荒芜的心 。
我们开始一起吃饭 ,一起逛公园,一起去菜市场。
旁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儿。
书法班的李大姐最是热心,拉着我的手说:“陈静啊 ,老赵这人不错的,踏实,你们俩凑一对儿多好。 ”
我嘴上说着“哪有的事儿” ,心里却像被投了颗小石子,漾开一圈圈涟漪 。
是啊,为什么不呢?
我50 ,他61,都是单身,没什么拖累。找个人搭个伴,说说话 ,递个热水,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强。
我把这想法跟儿子视频时提了一嘴 。
儿子在那头沉默了半天,说:“妈 ,你自己高兴就行。只要他人好,对你好,我没意见。”
挂了视频 ,我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己的脸,眼角的细纹,微微下垂的嘴角 。
我问自己 ,陈静,你还想再折腾一次吗?
我不知道。
但老赵向我发出旅行邀请的时候,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。
他说:“小陈 ,我闺女给我报了个去云南的七日游,双人团,她临时有事去不了,退了又可惜 。你要是没事 ,陪我走一趟? ”
他叫我“小陈”,明明我只比他小11岁。
这个称呼让我有种久违的、被人照顾的感觉。
“云南啊……我没去过 。”我有些犹豫。
“去看看,洱海 ,玉龙雪山,都挺好的。就当散散心。 ”他看着我,眼神里是期待 。
我想了想这些日子一个人的冷清 ,又想了想他递过来的热乎乎的葱油饼。
我说:“好。”
那一刻,我以为这会是一段新生活的开始 。
我甚至开始想象,回来后 ,我们就正式在一起,像李大姐说的那样,搭伙过日子。
我 ,一个50岁绝经的女人,似乎又看到了爱情的影子,或者说,是生活的影子。
我特地去商场买了新衣服 ,一条红色的长裙,一条碎花的丝巾 。
我对着镜子比划,想象着在洱海边 ,穿着红裙子,风吹起丝巾的样子。
心里,竟有了一丝少女般的雀跃。
出发那天 ,老赵来接我 。
他穿了件灰色的夹克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看着比平时精神不少。
他很自然地接过我的行李箱 ,放进后备箱,然后为我拉开车门。
“坐前面吧,方便说话 。”
一路上 ,他都在说这次旅行的安排,语气里满是兴奋。
他说他年轻时就想去云南,一直没机会。
他说他查了攻略,哪家米线最正宗 ,哪个角度拍苍山最美。
我看着他侧脸的皱纹在阳光下舒展开,心里暖洋洋的 。
我觉得,跟这样一个人一起变老 ,应该是一件很安稳的事。
飞机落地昆明,一股带着花香的暖风扑面而来。
旅行社的大巴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。
上了车,我才发现 ,整个团几乎都是跟我们年纪相仿的中老年人。
大家很快就熟络起来。
导游是个活泼的小姑娘,举着小旗子,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喊:“叔叔阿姨们 ,我们这个是夕阳红品质团,主打一个轻松愉快,不赶时间! ”
大家一听 ,都笑了起来 。
老赵坐在我旁边,低声说:“你看,都是同龄人,有共同语言。”
我点点头 ,心里很放松。
到了酒店,问题来了 。
前台递过来一张房卡。
一张。
我愣住了 。
老赵也愣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 ,对前台说:“哦,是我女儿报的名,她可能没说清楚 ,我们是两位,但不是夫妻,麻烦给开两间房。”
前台小姑娘一脸为难:“叔叔 ,不好意思,您这个是双人套餐,绑定就是一间大床房。现在是旅游旺季 ,我们酒店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。 ”
空气瞬间凝固了 。
我站在那里,手里还拎着我的小包,脸颊一阵阵发烫。
周围似乎有人朝我们这边看,目光里带着揣测和了然。
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。
“要不……我去附近再找个酒店?”我低声说 ,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尴尬的境地。
“别折腾了。”老赵皱着眉,拿过房卡,“都这么大岁数了 ,还怕什么闲话 。我晚上睡沙发就行。”
他话说得坦荡,但我心里却堵得慌。
什么叫“都这么大岁数了 ”?
是,我50了 ,绝经了,不再年轻了 。可这不代表我就没有了性别,没有了边界感 ,可以随随便便和一个男人住在一间房里。
那一刻,我之前所有的浪漫想象,都像被戳破的肥皂泡 ,啪地一声,碎了。
进了房间,老赵很自觉地把他的行李放在了靠窗的单人沙发旁 。
那沙发又短又窄,他一个一米七几的男人 ,怎么可能睡得下。
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。
我把我的红裙子挂进衣柜,那鲜艳的颜色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。
“小陈,你先洗吧 。”老赵开口 ,打破了尴尬。
我“嗯”了一声,拿着睡衣逃进了浴室。
热水冲在身上,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。
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不再年轻的脸 ,忽然觉得很可笑。
陈静啊陈静,你到底在期待什么?
期待一场黄昏恋?期待一个知冷知热的伴儿?
别傻了。
男人,不管多大年纪 ,首先想到的,永远是他们自己 。
他一句“别折腾了 ”,就把我所有的不适和尴尬都堵了回去。
他考虑的是“麻烦” ,是“钱”,而不是我的“感受 ”。
我换上最保守的一套长袖长裤睡衣,走出浴室 。
老赵已经脱了外套,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 ,坐在沙发上,拿着手机在看。
他肚腩上的肉,随着呼吸微微起伏。
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,他是一个男人,一个陌生的,61岁的男人 。
而我 ,要和他在这密闭的空间里,共度七天。
“那个……床挺大的,要不……你睡一边 ,我睡一边?”我艰难地开口。
让一个比我父亲还大几岁的人蜷在沙发上,我过意不去。
他闻言,眼睛一亮 ,立刻放下手机站起来 。
“那敢情好,这沙发是真睡不了人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很自然地走到床边,掀开被子的一角。
我僵在原地 。
他似乎没察觉我的异样 ,自顾自地说:“你放心,我睡觉老实,不打呼噜不磨牙。 ”
说完 ,他躺了下去,还拍了拍我这边的位置:“睡吧,明天还要早起呢。”
我看着他坦然的样子 ,心里五味杂陈 。
是我太矫情了吗?
也许在他看来,我们这个年纪的人,真的没必要计较这些。
就像一双穿旧了的鞋 ,已经不在乎鞋面上是不是有划痕了。
我深吸一口气,关了灯,在离他最远的位置 ,和衣躺下 。
黑暗中,我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。
而我,一夜无眠。
旅行的第一天,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开始了 。
大巴车上 ,导游热情地介绍着云南的风土人情。
老赵坐在我旁边,像没事人一样,兴致勃勃地听着 ,还时不时侧过头来跟我分享。
“你看,那树长得真奇特。”
“原来米线是这么来的 。 ”
我只是“嗯嗯啊啊”地应着,心里却像压着一块石头。
到了景点 ,大家纷纷下车拍照。
李大姐她们几个女的,拉着我一起,摆出各种丝巾飘扬的姿势 。
“陈静 ,你这条红裙子真好看,来,站这里 ,给你拍一张。”
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。
老赵拿着他的单反相机,也走了过来 。
“来,小陈,我给你拍。我以前在单位是宣传科的 ,拍照技术好。”
他让我站到一棵开满鲜花的树下,指挥着我 。
“笑一笑,自然点。 ”
“手抬起来 ,摸着花。”
“看我这边,对,就这样 。”
我像个木偶一样 ,任由他摆布。
他拍得很认真,拍完一张,还要凑到我面前 ,放大给我看。
“你看,这张不错吧?人比花娇。 ”
他离我很近,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 ,混杂着一股说不出的、属于老年人的气息 。
我很不舒服,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
他的手悬在半空,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。
“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,太阳有点晃眼 。”我随便找了个借口。
一整天 ,我都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。
吃饭的时候,我尽量和李大姐她们坐在一起 。
走路的时候,我也总是不动声色地落后他半步。
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疏远 ,话渐渐少了,脸上的热情也淡了下去。
晚上回到酒店,又是那间令人窒息的房间 。
有了第一晚的“经验 ” ,他很自然地就上了床。
我磨磨蹭蹭地洗漱完,出来时,他已经躺下了 ,背对着我。
我还是睡在床的边缘,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像个蚕蛹 。
半夜 ,我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。
是老赵在说梦话。
含含糊糊的,听不清说的什么。
然后,他翻了个身,一条胳膊“啪”地一下 ,搭在了我的身上 。
我浑身一僵,像被电击了一样。
那条胳膊很沉,带着温热的体温 ,隔着薄薄的睡衣,烙在我的腰上。
我一动也不敢动,连呼吸都屏住了 。
黑暗中 ,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,咚,咚 ,咚,像要跳出嗓子眼。
过了几秒,也许是几分钟 ,他似乎觉得不舒服,又翻了个身,把胳膊收了回去。
我长长地松了口气,却再也睡不着了 。
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,直到天色发白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成了一种煎熬。
我发现,老赵的生活习惯 ,和我格格不入 。
他早上起来,习惯在房间里吐痰。
他会把痰吐在垃圾桶里,那“咳——呸”的声音 ,在安静的早晨显得格外刺耳,让我一阵反胃。
他洗脸,用毛巾在脸盆里搅一搅 ,拧干,然后胡乱在脸上一通猛搓,搓得脸皮通红 。
那条毛巾 ,他既擦脸,也擦手,有时候顺便还擦擦脚。
吃饭的时候,他喜欢用自己的筷子在盘子里翻来翻去 ,找到自己爱吃的那块肉。
看到汤汁,他会毫不犹豫地把米饭倒进去,拌着吃 ,发出“呼噜呼噜 ”的声音。
这些,都是我无法忍受的 。
我前夫虽然混蛋,但在生活上是个极其讲究的人。我们家里的毛巾 ,分得清清楚楚,擦脸的,擦脚的 ,擦手的,绝不混用。
吃饭,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,夹菜只夹自己面前的 。
我被他“训练”了十几年,这些习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。
而老赵,就像是我精致生活幻觉里的一根搅屎棍,把一切都搅得浑浊不堪。
第三天 ,我们去了洱海 。
天气很好,蓝天白云,水天一色。
我穿上了那条红色的长裙。
李大姐她们都夸好看 ,纷纷要跟我合影 。
老赵也拿着相机,要给我拍照。
我拒绝了。
“不用了,赵老师 ,我自己用手机拍就行 。”
我刻意叫他“赵老师 ”,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开。
他的脸色沉了下来。
“怎么,还生我气呢?不就是住一间房吗 ,有什么大不了的。”他压低声音说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。
“我没有生气。”我说,“我只是觉得 ,我们没那么熟。”
“没那么熟? ”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“都一起出来旅游了,还睡一张床了,你跟我说没那么熟?”
他的声音不大 ,但旁边的人都听到了 。
几道暧昧的目光扫了过来。
我的脸“刷”地一下全红了,又羞又愤。
什么叫“睡一张床了 ”?
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,怎么就那么轻佻 ,那么理所当然?
我咬着嘴唇,气得说不出话来 。
“行了行了,小姑娘家家的 ,就是爱闹别扭。”他大概是觉得下不来台,挥了挥手,自己走开了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 ,那件灰色的夹克衫,在明媚的阳光下,显得那么碍眼 。
“小姑娘家家”?
我50岁了!
在他眼里 ,我所有的不适,所有的挣扎,都只是“闹别扭 ”?
那一刻,我心里最后一丝对他的好感 ,也消失殆尽。
剩下的几天,我几乎不再和他说话。
在大巴上,我戴上耳机听音乐 。
在景点 ,我跟着李大姐她们,离他远远的。
吃饭,我宁可自己多花钱单点一份 ,也不想和他同桌。
他大概也觉得没趣,不再主动找我说话,只是偶尔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。
那眼神里 ,有不解,有埋怨,还有一丝被冒犯的委屈 。
我懒得去解读。
我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荒唐的旅行。
旅行的倒数第二天 ,晚上,发生了一件事,让我彻底下了决心 。
那天我们逛了古城,走了很多路 ,大家都累了。
回到酒店,我只想赶紧洗个澡睡觉。
我洗完出来,发现老赵不在房间 。
我松了口气 ,换上睡衣,躺在床上玩手机。
过了一会儿,门开了 ,老赵回来了。
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,满脸通红,一身酒气 。
“小陈 ,我跟老王他们几个喝了点酒。”他打着酒嗝说。
老王是团里的另一个退休干部 。
“你喝酒了?”我皱起眉。
“喝了点,高兴嘛。 ”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,一屁股坐了下来。
床垫猛地一沉 。
“你干什么?”我警惕地往后缩了缩。
“我……我跟你说说话。”他凑过来 ,酒气熏得我直犯恶心 。
“我累了,想睡了。 ”我冷冷地说。
“别啊,聊会儿天 。”他伸出手,想来拉我。
我猛地一挥手 ,打开了他的手。
“赵卫国,你别动手动脚!”我厉声说 。
他愣住了,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大反应。
“我……我没别的意思。”他结结巴巴地解释 ,“我就是觉得……咱们这一路,好像有点不愉快 。 ”
“我们本来就不该这样!”我终于爆发了,“谁让你订一间房的?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?你觉得我一个女人 ,跟你一个男人住一间房,我会舒服吗?”
“我那不是没办法吗?房间都订满了! ”他也有了火气,“再说了 ,我们都这把年纪了,你还当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呢?有什么好怕的?”
“我是不怕,我是恶心!”我口不择言地喊道 ,“你早上吐痰恶心!你吃饭吧唧嘴恶心!你用擦脚的毛巾擦脸恶心!你现在一身酒气更恶心! ”
我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,带着哭腔。
这些天所有的委屈和压抑,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。
老赵被我骂懵了,呆呆地看着我 ,脸上的红色一点点褪去,变成了猪肝色。
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 ,最后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。
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过了很久,他默默地站起来,拿起他的外套和枕头 ,走到那个窄小的沙发上,蜷缩着躺了下去。
这一次,我没有再叫他 。
我背过身 ,用被子蒙住头,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。
我哭的不是他,而是我自己。
我哭我这五十年来 ,好像一直在妥协 。
向婚姻妥协,向前夫妥协,向生活妥协。
我以为绝经了,退休了 ,儿子也大了,我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了。
我以为老赵会是那个能陪我安稳度过余生的人 。
结果,我还是要向他的“没办法” ,向他的“无所谓”,向他的“大男子主义 ”妥协。
凭什么?
就因为我50岁了?就因为我绝经了?就因为我需要一个伴儿?
去他妈的伴儿。
我陈静,就算一个人过一辈子 ,也绝不再受这种委屈 。
最后一天的行程,我俩形同陌路。
从大理到昆明机场,一路无话。
飞机上 ,我们隔着一条过道,谁也没有看谁。
下了飞机,取了行李 ,他走到我面前 。
“陈静。”他叫了我的全名,声音沙哑,“这次旅行……对不起。”
我看着他,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。
头发更白了 ,眼角的皱纹更深了,眼神里满是疲惫和落寞。
我心里没有恨,也没有快意 ,只有一片平静。
“没什么对不起的 。 ”我说,“只能说,我们不合适。”
“是我……是我太想当然了。”他低着头 ,“我以为,到了我们这个年纪,很多事都可以不计较了 。我忘了 ,你还是个女人,需要被尊重。”
他终于说出了“尊重 ”两个字。
可是,太晚了 。
“赵老师 ,谢谢你请我来云南。”我拉起我的行李箱,“我先走了,我儿子来接我了。”
我撒了个谎。
我只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纠缠 。
我没有回头,径直朝机场出口走去。
走出航站楼 ,傍晚的风吹在脸上,凉飕飕的。
我拦了一辆出租车,报上我家的地址 。
车子在城市的灯火中穿行。
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,拿出手机,点开老赵的微信。
他的头像,还是他写的那幅字 ,“宁静致远 ” 。
我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,然后,打出了一行字。
“赵老师 ,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了。书法班我也不会再去了 。祝你安好。”
我没有用“散伙”这个词,我觉得我们之间,还没到那个份上。
连开始都算不上 ,又何谈结束 。
发送。
然后,删除好友。
做完这一切,我靠在车窗上,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。
心里 ,前所未有的轻松 。
回到家,打开门,还是一片熟悉的冷清。
但我不再觉得孤单。
我脱下那条还没来得及洗的红色长裙 ,扔进洗衣机 。
然后,我走进厨房,给自己下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,卧了两个荷包蛋。
我吃得很香。
吃完面,我给儿子打了个视频 。
“妈,你回来了?玩得怎么样? ”儿子在那头问。
“回来了。挺好的 ,云南风景不错 。”我笑着说,“就是有点累。”
“那你早点休息。 ”
“嗯 。儿子,妈想跟你说个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妈想通了 ,一个人过,也挺好。 ”
儿子在那头沉默了一下,然后笑了。
“妈,你开心就好 。”
挂了视频 ,我走到阳台。
城市的夜景,灯火璀璨。
我想起老赵 。
其实,他不是个坏人。
他只是一个被旧时代观念浸泡透了的 、普通的、自私的男人。
他不懂得 ,一个50岁的女人,一个绝经的女人,依然有自己的尊严 ,有自己的底线,有对生活品质的要求 。
她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在物质上给予、在生活上添堵的“伴儿”。
她需要的是尊重,是理解 ,是平等的交流,是灵魂的共鸣。
而这些,老赵给不了 。
也许很多男人都给不了。
那又如何呢?
没有爱情 ,没有男人,我陈静的日子,照样可以过得热气腾腾。
我可以去学画画,去学跳舞 ,去参加社区合唱团 。
我可以背上包,自己一个人去旅行,住干净的单人房 ,吃自己想吃的东西。
我50岁了,我绝经了,但这不代表我的人生就此枯萎。
相反 ,我感觉自己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。
一种不依附于任何人,只忠于自己内心的自由 。
窗外的风吹了进来,带着夜晚的凉意。
我深吸一口气 ,笑了。
明天,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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